【温启】【温若寒x蓝启仁】寒枝栖 7
7.
蓝启仁独自仗剑守在大街上。此刻姑苏城中万籁俱寂，路上空无一人，百姓皆已安歇。原是又一夜宁静安详，犹如往常的月夜，但蓝启仁却微微颤抖着，也不知是怕得，还是气得。良久，他终于大喊：“温若寒！你给我出来！”
温若寒笑着从街角转出。
蓝启仁气得脸色煞白，以剑指着对方，颤声道：“你…你……”
“我怎么样？”温若寒笑道。
“……是不是你？”蓝启仁咬牙，怒喝：“聂宗主忽然暴毙、江家小姐半路病倒、还有那金姑娘……的事情，是不是都是你从中作梗？！”
“是又怎样？我总不能让你们几个弱小的家族通过联姻壮大呀？”温若寒淡淡道。
蓝启仁怒道：“仙家四门这么多后辈，也不见每一个人的婚事你都要管！”
温若寒笑道：“别人还好说，可你蓝启仁是我的人，你的婚事也该我说了算，干你们长老什么事？有道是烈女嫁一夫，忠臣事一主。你竟还敢招惹别家仙子？谁给你的胆子？！哼，不过，光是你没良心这件事，还不足以让我杀掉一宗之主。再说，我也没杀聂云。只不过借了他的刀来看看，顺手拍裂了而已。谁知道他拿着那把刀去夜猎，让妖兽的角将那刀撞碎、将他撞得伤重不治，那就不是我可以预料到的事情了？”
蓝启仁怒道：“这与你亲手杀他，又有何异？！”
温若寒笑了笑：“启仁，我说过，因为青蘅君勾结邪道修士杀了温晟的事情，温家长老一直要我给你姑苏蓝氏好看，替家族讨回公道。可我舍不得对你与你的族人出手呀。既然有前日岐山清谈大会上聂云出言“落日”云云不敬之语，我就先拿清河聂氏开刀了。既堵了那些老家伙的嘴，又能顺便搅了你的婚事，我何乐而不为？”
“……”蓝启仁双唇微微颤抖。这个人，怎么可以将杀掉一宗之主的事情，说得如此云淡风轻、信手捻来？
“至于江家小姐的事情，”温若寒笑笑：“启仁，你做得不错，反应速度也很快。这替她捡回了一条命。你没有亲自去见她，否则我今晚就能让她毒发身亡。我猜此刻，青蘅君已经在姑苏城内替她医治了吧？如果你现在不是站在这儿，我可能已经直接去找青蘅君了……”
蓝启仁怒道：“你若敢伤兄长，我与你拼命！”
温若寒笑笑：“我也不想伤他啊。可是你这么没良心，对我丝毫不念旧情。你兄长又是那般固执的牛脾气……搞不好我一生气，就打伤了他呢？”
蓝启仁颤声：“那金姑娘之事……”
“哦？”温若寒笑道：“金姑娘怎么啦？”
“……”想到金秋惨死之事，蓝启仁发抖得厉害，咬牙道：“你……你怎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、十恶不赦、令人发指之事！”
温若寒淡淡道：“我是真不知道金姑娘出了什么事。你给我说说罢？”
蓝启仁深吸一口气，颤声道：“……你老实告诉我！为何堂堂大家仙子会落在市井小民手中、惨受轮暴？她受辱不过，已然自尽！一个自小生长仙门、未曾出过兰陵县的姑娘，与你有何仇怨，你为何……”
温若寒笑了笑：“唉呀，惨受轮暴而死……听起来好惨呀。不知道那日凌辱她的男人，有没有她兄长玷污的良家女子那么多？”
蓝启仁气得一阵发晕：“温若寒！你便是杀了我！也胜过用这等残忍手段，害死一良家女子……”
温若寒淡淡道：“启仁，这你可就真真误会我了。我可什么都没对金秋做。我只不过是探听明白了金光善以往都做过哪些风流韵事、祸害过哪些良家女子。然后，我寻了他祸害过的无数可怜女子当中的其中一家，差人把金秋绑了扔进那家人家里，并告诉他们，今日有冤的报冤，有仇的报仇。天道好轮回，善恶终有报……”
蓝启仁怒吼：“为什么金光善做的事情，要他无辜的妹妹来偿还？！”
温若寒笑道：“天下无辜遭殃的人多了去，你为什么只问她一人？如果不是金光善干过太多淫人妻女的事情，他妹妹会这么惨么？要怪就怪金光善……你怪我做什么？”
蓝启仁怒喝：“你……你这是借刀杀人！你，你不是人！你简直是妖魔！是恶鬼……”
温若寒叹了口气：“启仁，你这么说我，那可就教人伤心了。我还没问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，你竟先骂起我来？”
蓝启仁咬牙：“那秣陵苏氏忽然与你岐山温氏结亲之事……”
“嗯。”温若寒笑道：“秣陵苏氏是你们姑苏蓝氏的附属家族吧。那苏小姐对你可是倾慕多年，我瞧着都感动了。这样痴情的姑娘，我也喜欢得紧。索性给我们家一个少年子弟说亲，让他娶了。苏小姐如今在我岐山不夜天，日日以泪洗面。不过你放心，我会善待她的。”
“……”
温若寒说罢，忽然怒道：“你自家门口招蜂引蝶也就罢了，居然连我温家的姑娘都敢招惹！”
蓝启仁涨红了脸：“血口喷人！我何时招惹过温家的仙子！”
温若寒冷笑：“是你招惹也罢，她们单相思也罢，你蓝启仁已是我温若寒的人，胆敢打你的主意就是和我过不去……万幸老子发现得早，当机立断将她们一并嫁了出去！”
蓝启仁头痛地扶住额头：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好片刻才勉强镇定心绪，望向温若寒，颤声：“还有其他小世家一夕之间消失、惨遭灭门之事……”
温若寒笑道：“那些胆敢跟你提亲的小门小户，若愿意归附我岐山温氏，我就将他们收归门下，迁往不夜天城。如果抵死不从，自然是顺手杀了。”
“…………”蓝启仁失言半晌，颤声道：“你……你简直是丧心病狂、不可理喻！”
温若寒冷笑：“蓝化，我告诉你，你的婚事我偏偏还就管定了！你再跟谁家相亲，我就让谁家好看！你若想替自己积点德，就少祸害别家姑娘！你若是饥渴难耐，可以随时来找我！”
蓝启仁耳尖泛红，咬牙：“你、休、想！”
温若寒笑了笑：“启仁，我搅了你的亲事，你不开心了？看来你是真的讨厌我。那算了，我把你的玉佩还给你。”说罢，他从怀中掏出多年前在姑苏城初识不久，从蓝启仁身上摘下来的玉佩递给他。
“温宗主……”蓝启仁接过玉佩，疲累道：“我不明白……你为何要如此对我纠缠不清、甚至为了阻我婚事，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？”
温若寒望着他半晌，笑了起来：“我说过了，明明如月，何时可掇。忧从中来，不可断绝。我是真喜欢你，可你总是不信。”
蓝启仁摇头，心想我信了如何，不信又如何。
温若寒忽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剑，并抓住他手，拉着他跃上了屋顶。二人俯瞰着静夜中姑苏城屋宇连绵，万籁俱寂。
温若寒在屋脊上坐下来，道：“听我说一个故事吧。”
“……”蓝启仁默默地坐在他身边。
温若寒道：“我的名字，其实是我娘起的。她是关中第一才女……更是岐山第一美人。”
蓝启仁本自垂头丧气，闻此不禁抬起头来。温若寒很少对他提及自己的家事。
“我母亲她……温柔慈爱，虔心修佛，还是个博学多才的才女。这样的她，与力量便是一切、充满权谋争斗的岐山温氏是何等格格不入。可她偏偏喜欢我父亲，跟着他入了不夜天城。”温若寒笑了笑：“从我父亲任由她给我起了“雪”这么个名，你就知道他有多宠我母亲。我阿娘她，希望我洁白如雪，出淤泥而不染。但……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温若寒笑道：“她死前，嘴角挂着一丝鲜血，含泪告诉我三个字：“活下去。””
“我到现在，都不知道她是为我父亲的正室、或是哪个姬妾所害。从那之后，我努力地遵照她的遗嘱，不断变强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。”他笑笑：“在温家，有时候，即使只是为了存活，就必须恶事做尽，不留余地。”
“你以为我真的不爱读书吗？我娘那样饱读诗书、那样的知书达礼。可正是这些书中的道理害死了她。你说，我怎么敢再去看这些书、步她的后尘？”
“……”
眼见蓝启仁垂目掩去心痛的神色，温若寒笑望着他：“直到，我遇见了你。我才知道，原来也有人可以这样善良单纯、心存仁义、堂堂正正地活着。而且还活得顶天立地，活得骄傲无比。骄傲到屡次拒绝我，任凭我揍你、戏弄你、诱惑你、对你强取豪夺，你都可以对我不假辞色。”
“你姑苏蓝氏，与我岐山温氏，犹如天差地别。可是，就是因为这天差地远，使你犹如天上明月，让我追之不及，却又渴望不已。”
“蓝启仁，你这个天杀的混账。”他狠狠地骂道：“你把我的一颗心都夺走了，你知不知道？你干了这么大的坏事，怎么还可以义正严辞地指责我？怎么还可以在我面前这么骄傲？”
“你可知道，我必须不择手段，才能存活。我必须不择手段，才能留住我想留住的人。启仁，你跟我讲满口的仁义道德……可是我问你，如果人都不在了，如何躬行仁义？孔子都说未知生，焉知死。如果你不能活着，那一切的理想都是个屁，对不对？”
蓝启仁哽咽着笑了出来。
温若寒转身，将对方双肩扳过来面对着他，看入对方澄澈双眸中：“启仁，若有一天，我必须违背仁义善良之道才能存活。你是要我活下去，还是会教我舍身取义？”
蓝启仁内心几乎是立刻就跳出那个答案。然后他立刻被自己的答案吓着了。
温若寒见他犹豫，忽然疯狂地开始摇晃他，神色急躁无比：“你说啊，你说啊！！”
蓝启仁推开他，伸手摀住了自己抹额，将额头深深埋进自己膝中。二十多年来，他一直以三千家规，礼法教条规束着自己、压抑着自己的情感，人人敬他、畏他、赞他，也许以后几十年来皆会如此。唯有温若寒对他是炙热猛烈的爱。温若寒视礼法为无物、霸道地占有他。这对心如止水，有如一滩古井的他来说，是何等的刺激、何等难以招架，自不必言喻。
何况正如蓝照所言。蓝启仁自幼熟读经史，对叱咤风云的大人物，不可能没有半分向往。
温若寒正是这样一个大人物。是他命中难以躲过的劫数。
最是能令风云变色的人，却有着天底下最见不得光的爱情。
温若寒见他如此，抓住他身躯摇晃得更猛烈。蓝启仁被他摇得五脏六腑都要倾倒出来，最终选择了说实话，轻声道：“我希望你活着。”
温若寒笑了。笑得露出了颊边酒窝，笑得纯净有若少年。
“可是，你要知道，”蓝启仁低声道：“多行不义必自毙。我也不希望你恶贯满盈而死。”
他垂首，在月下望着自己手中的玉佩良久，又把它系在了温若寒身上，低声道：“你收着。”
温若寒的双眼一瞬间亮起来。
蓝启仁微微摇头：“温宗主，你莫误会……这枚玉佩，是我对你的期许。君子如玉，求仁得仁……你如果有心向善，那你就做给我看。等到天下太平，岐山温氏不再欺压百家的时候，你拿玉佩来找我，我换一样东西给你。”
温若寒急忙追问：“什么东西？换你以身相许吗？”
蓝启仁望着他不言，心想若到了那时候，我会把我的抹额系在你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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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 “求仁得仁”出自《论语‧述而》:
（子贡）曰：「伯夷、叔齐何人也」 曰：「古之贤人也。」 曰：「怨乎？」曰：「求仁而得仁，又何怨？」。
意思是，求仁德便得到仁德。比喻理想和愿望实现。
故事铺垫到这里才终于拉开序幕呀~
爱护冷圈产文的作者~少一点白嫖，多一点关爱。评论红心走起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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