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风明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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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剑奇谭网络版/古剑二/清遥南熏】太华逸闻录 17

17.

清遥回到无涯涧时,只见南熏正在临水抚琴。他就着平日南熏教他弹琴的那张琴桌坐下,默默抚琴。南熏收手聆听,只听清遥奏的是一曲《长门怨》。此曲乃描述陈阿娇遭汉武帝遗弃在长门宫的哀怨情绪。南熏虽也会得此曲,但向来将它弹得刚硬直爽。不比清遥此刻弹来,曲调如怨如诉,细腻幽咽,奏至高音处越发哀婉缠绵,教人心驰神摇。

南熏闭目聆听,片刻后摇头笑叹:“为师总算明白,为何你合朔师伯说你将来于琴道妙法之领悟,必在他之上。莫说你合朔师伯,就是为师也奏不来你这哀怨之情。”

清遥停手止弦,淡淡道:“师尊不明白哀怨之情?那弟子可真希望有一天能令师尊知晓。免得师尊修仙修得无心无情,还未炼成仙身,就先断了凡尘。”

南熏不明他话中深意,微笑问:“清遥,你这彻夜饮酒、夜不归宿,难道还不够教人生气?如今竟还来指摘为师如何修仙……看来为师如今是管不住你了,不如将你交给执法长老处置。”

“师尊不是早已将我交给别人了么?”清遥问:“师尊也精通妙法,为何总是让合朔师伯为我把脉检查我灵脉中已积蓄了多少清正之气?”

“……”南熏心想,清遥多半已经知道了。她早知清遥的身世与天元无极阵之事迟早瞒不过这孩子。她想起幼时所居住的村庄里,各家养了鸡鸭牛羊,养到大了有了感情,自己不忍宰杀,便牵去交与屠夫。再去接回时,已是切割好的肉块。以为这样便可不心疼,且当自家牲口只是走失了。现今太华让她养着清遥,却让合朔来为清遥检查清正之气,不也是一样的道理。

“心血献祭之时,我的心头血,是否也要由合朔师伯来取?”清遥又问。

“……”是。只是这个答案,南熏不忍道出。她别过头去,沉声道:“你都知道了?”

清遥嘴角牵起一丝自嘲的笑意:“若真有那么一日,我希望是师尊亲自来取弟子的心头血。弟子不想死在除师尊以外的其余人手里。”

南熏心下一痛,更是不敢直视自家爱徒双眼。只听清遥一字一句:“师尊,我的父母,是谁?”

南熏心想至此也再无隐瞒的必要,道:“你的生父,是昔年与我太华颇有交情的散仙宁远先生。他受魔物蛊惑,堕仙而亡……”

“魔物?”清遥冷笑:“原来在师尊与其余修道者眼中,我的魔女母亲,只是一件物事、一只妖魔?而我的父亲,是一名受她蛊惑的、堕落的修道者……”

南熏喝道:“清遥!”

“……莫非在师尊眼中,世间所有男女之情,皆是堕落?!我父既是修仙者,便懂自制。而我娘若非当真倾心于他,大可不必生下我!”

“……”南熏望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讶色。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自家小徒提及情爱之事,不禁惊讶于清遥竟会有这等推断与看法。这推断合情合理,甚至可能更接近事实真相,使她不知如何反驳。难道自己与其余修道者认为宁远是自甘堕落的想法,当真错了?她素知清遥聪敏,却不料他于某些方面竟悟得比自己这做师尊的还要透彻。这使她终于意识到,清遥长大了,并且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想得这么多,走得这么远。

清遥不再是小孩子了,清遥懂得怨恨她了。

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认知与事实完全相反的南熏起身,遥望着远山万里层云:“清遥,你只记得你的生身父母。莫非这十一年来,为师教导养育之情,你都不念?”

清遥听见那「教养之情」,心中一动,道:“师尊养育深恩,自是远大于生身父母。然今日师尊既是提及师徒之情,而不是恩,足见师尊并不愿挟恩图报。那么,弟子敢问一句……”他深吸一口气,半跪于地:“……师尊待我之情何如?您当真舍得我入天元无极阵,做那心血献祭之人?”

南熏望着晴天白云,仙鹤于太华群山之间翱翔。其实这么多年来,她抚养清遥长大,所愿也不过是他一生逍遥自在。她想清遥既是离了魔域,那便永远忘却自己的身世,忘了自己身带魔气,就在这尘寰之上,太华山清气鼎盛之地,做一名修仙者,御剑遨游天际便罢。这徒儿还传承了自己的剑术与琴艺,甚至于书法造诣上亦得自己真传,能在悬崖峭壁上刻下惊世之作,只为献与她……

她又怎么舍得看着他去做祭台上的牺牲品,怎舍得看他在自己面前死去?!

她忽然心下透亮,至此更加坚定无疑。她想回护清遥,一如赤霞疼爱她与正阳合朔。一如正阳合朔亦全心爱护着门下弟子。凭什么清遥就不同?她想,她是他的师尊,是清遥全部的信赖与依靠。她有权,也有能力掌握他的生死。就算是违逆赤霞,并且与所有太华同门相抗,她也要保清遥平安。

于是,不善于直白表达感情的她,望着远山白云,沉声一字一句:“为师将历天劫……而为师最不希望的……便是看见我唯一的弟子殒落在我之前。”

“……”

南熏久不闻徒儿回话,回过头来,竟见清遥俊秀面颊上犹有泪痕。

……也许是因为五岁之前生长于弱肉强食的魔域,清遥自幼性情极为坚忍,年纪虽小,却几乎从不哭闹。长大之后,更是从不曾见过他落泪。而现在清遥竟然因这师徒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,哭了?南熏正满腹惊疑,却听清遥哽咽道:“师尊,你此话当真?”

南熏一怔,不由摇头笑道:“我岂能说假话?清遥,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,为师希望有一天能将坐忘剑亲手传与你。”

“不是这句。”清遥一字一句:“师尊,你近日将历天劫,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南熏莞尔一笑:“怎么,难道为师告诉了你,你还能助为师渡这天劫不成?”

清遥道:“师尊,你也忑小看了仙魔之子。”

南熏心想你是我养大的,你有多少本事为师还不知道?于是她微微一笑:“是,清遥,你长大了……”……长大到开始别扭了,长大到懂得顶撞为师了。都说少年人叛逆。清遥自来乖巧,却原来只是比别家孩子迟了些。现在果然开始叛逆了。

然而,这一句话显然使对方会错了意。清遥脸上微微一红,别过头去。南熏并不知这徒儿在别扭什么,兀自坐下继续抚琴,道:“清遥,你师祖最近给我出了个难题。她问我,这世上,何物不知所起?”

清遥一怔,摇头:“弟子不知。”

南熏一笑:“为师亦是百思不得其解。你师祖当时弹了一首小曲。我依稀记得是这样的……”她说着,便凭着记忆,弹奏出不久前赤霞为她奏的那曲《皂罗袍》:

「却原来奼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

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?」

然而接下来的曲调她不记得了,因此反反复复奏的只是这两句。她并不解曲中意,只将当时赤霞清丽哀婉的曲风依样仿奏。她依稀记得当时赤霞说,此曲盖描述江南风物,清遥于琴道妙法悟性甚高,定能解此曲深意。因而此刻她也就白试一试。也许这徒儿悟性真在她之上呢?

清遥坐在一旁闭目聆听,片刻后,他睁开眼,微红着脸望向南熏。这曲调哀婉悱恻,竟隐隐有女子思春之意。他作梦也没想过有一天南熏会琴挑他……这是梦境么?南熏还问他何物不知所起……她是真不知道,还是故意问他?

于是他试探道:“师尊,这曲调一唱三叹,哀婉细腻,似有未尽之处。后面却是什么?”

南熏道:“你师祖当时就弹奏了一遍。后面的曲调,为师不记得了。”

“这琴曲似是配有唱词,师尊记得么?”

南熏笑道:“这也给你听出来了。此曲确为琴歌。只是为师当时亦没有听清你师祖唱的是什么。只依稀记得此曲是描述江南风景秀丽,奼紫嫣红。”

若她知道赤霞唱的是什么,她也不会将此曲奏与清遥听了。

清遥道:“师尊,无涯涧花木扶疏,钟灵毓秀,风光更胜江南。”

南熏笑道:“你师祖也是这般言说……可你又没去过江南,如何得出这般论述?”

清遥道:“江南再好,亦是别人眼中的风景。弟子于诗中所见多矣。天下之大,唯有无涯涧与别处不同。唯有这里有师尊的气息……每当师尊于此抚琴,一时繁花初绽,草木不动,静水无波,万籁俱寂。这是何等奇景?”

南熏摇头笑叹:“清遥,我真该带你去江南走走。为师实不该这样拘着你,以致你生出这般想法。天下之大,岂可困于太华一隅?”语罢,她垂目继续抚琴。清遥为那清丽旖旎的琴音意乱神迷。他何尝不知南熏未能听明白他话中深意,此刻弹奏这等艳曲,亦是无心为之,他仍忍不住道:“师尊,弟子斗胆,妄猜此曲歌词。”

南熏好奇:“这你也猜得出?”

清遥吟道:“琴声怨声,两下无凭准。巫峡恨云深,桃源羞自寻。你肯把心肠铁石坚?岂无春意恋尘凡?……”

“……”南熏严声道:“清遥,你这是哪里看来的唱词?观里弟子们传看的混账书,你也看了?”

清遥道:“何须看他们传看的市井小说?这是藏经阁内收录的前朝戏曲唱词。弟子还没说完……”

南熏又气又好笑:“你还要继续说?”

“……你肯把心肠铁石坚?岂无春意恋尘凡?仙姑,你是个慈悲方寸,望恕却少年心性。”清遥软声道。

“……唉。”南熏哭笑不得。她只当爱徒在撒娇,并未作多想,摇头叹道:“什么仙姑不仙姑的?好吧。且恕你这次。”

清遥怔怔望着她。方才南熏这一笑,直让他觉得骨头都酥了,忙收摄心神,续道:“师尊曾言,琴可以导养神气,宣和情志。琴曲或写景,或怀古,或寄淡泊之志、出尘之心,或抒壮志难伸之悲郁。更有一种写情之曲……如《忆故人》是怀念已失之远人。至于师尊方才所奏此曲……”

南熏好笑道:“此曲便是什么?”

“……此曲当亦是写情,且是念想一求而不得之人。”

南熏指着爱徒,笑骂:“你还当真敢说!有本事在为师面前胡说八道,你怎么不去说给那名师妹听?”

“并没有什么师妹。既是师尊问我,那我便只回师尊的话。”清遥深而认真地凝望着她:“师尊,这世上,唯有情字不知所起。”

“……”南熏颇愣了片刻,而后笑斥:“……当真胡闹!” 

清遥的脸更红了,他起身转头奔回自己屋中,还不忘“砰”地一声甩上门,将自家师尊关在外面。好像她是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妩媚女妖。

“……”南熏摇头,微微叹息。唉,少年人啊。清遥这般,定是喜欢上太华观里哪一名师妹了。可他身中魔气不稳,不可擅离太华方圆百里之外。若是哪天真要与人家结为道侣,相偕下山,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这般与他困于百里方寸之地?万一对方发现清遥身世,又能否不介怀他的魔族血统,依旧待他如故?唉……

她起身回至长老房,来到书架前,捡起一本字帖,想随意看看,排解心绪。一翻开书页,却见其中夹着几张清遥幼时临摹的字纸。她看着爱徒昔日稚嫩字迹,会心一笑。却听门“砰”地一声又被撞开了。她忍着扶额的冲动,斥道:“清遥,开关门轻些。门会被你弄坏的。”

然而清遥没回答她,只是走到她身后,越过她肩头望过去,颤声问:“师尊在看弟子幼时的字?”

南熏笑道:“你小时候总不收好字纸,到处乱扔……这也不知是何时混进去的。”她回过身来,只见清遥靠得很近,俊秀双颊尚自微微泛红。他再克制不住,伸手欲抓住南熏双手,他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对她说,而且要握着她的手说……

然而他方才碰到南熏持着字帖的右手手腕,南熏便退了一步,笑斥:“莽莽撞撞的,干什么?”

清遥一怔,心下狂跳。南熏本该斥他踰越,本该一挥衣袖震开他。但她没有将自己的爱徒往欺师灭祖、心存轻薄上面去想,只当他少年人莽撞……勇气只有一次。现在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去抓南熏的手了,当下他半跪在地,沉声道:“……弟子必竭尽全力,纵然粉身碎骨,也要护师尊安渡天劫。”

南熏失笑,摇头:“天劫何等凶险,又岂是你所能替为师担当……”她说着,踌躇片刻,又道:“清遥,打从你十二三岁起,为师便暗自猜想,那令你变化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师妹是谁。如今你也大了,不若将心意与人家道明白。好过这般将心思藏着掖着……”

清遥惊讶地抬头望着她:“师尊?”

南熏点头道:“为师从不曾与你提及此事。但如今看来,你这憋了数年,莫不是要闷出病来?”

清遥恼道:“师尊,您觉得弟子有病?”

南熏微笑:“可不是么?你这俗虑萦心,眷恋凡尘,还修什么道?不如出师下山去。”

清遥道:“师尊,你别撵我。弟子已说过,不愿出师。师尊在哪里,弟子就在哪里。”

南熏思量片刻,点头叹道:“罢了,这样也好。你还是莫与那师妹坦明心迹。唉,你这身世……难哪。若是人家知晓你身带魔气,惧怕弃嫌于你……”

清遥咬牙:“师尊,那女子早已知晓弟子实为魔物,亦不曾存了嫌弃远离之心。”

南熏一怔,问:“你已与人家说了?那名女弟子是谁?她可能为你守住这秘密?你……”

然而她还没说完,清遥便红着脸起身冲出去了,不忘又砰地一声甩上门。

“…………”才刚说过他,怎么又摔门?南熏扶额叹息。唉。徒弟大了,不由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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